“五妹妹。”裴萱婷淡淡地回應了一聲。

“四姐姐這是打哪兒來呢？”

“三哥那裏。”

裴萱媛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然後問道：“四姐姐同三哥走得近了，不怕二姐姐不喜麽？”

裴萱婷斜睨著裴萱媛，眼角似笑非笑：“五妹妹難道沒聽說過，打是疼，罵是愛麽？二姐對三哥那是責之切，若是哪天三哥在外頭受了傷，你瞧瞧二姐姐會不會心疼。若是換了某些人，二姐才不管死活呢。”

“原來如此，是我過於擔心了，我也是怕四姐姐夾在二人中間容易為難。”裴萱媛只當沒聽見最後一句。

“五妹妹大冷天的在這做什麽呢？雖說春天快近了，但這天氣也受不得整日在外吹涼啊。”裴萱婷問道。

“我這不是在等人呢麽。”裴萱媛神秘一笑，眼中帶著挑釁。

等人？看到裴萱媛那有些得意的神色，裴萱婷心下有些不安。裴萱媛等誰？就算要等人又何必一個人在這種地方等？

裴萱婷想起來時的路，這條道前頭有個分岔，左邊是裴煊放的院子，右邊是裴煊致的院子。三哥最討厭裴萱媛了，必然不是他，難道是大哥？裴萱媛找大哥能有什麽事情？

這廂裴萱婷還在納悶，那邊裴萱媛又冷不防說話了：“說起來，聽說四姐姐找了二姐姐指導你琴棋書畫，但是不太順利呢。能得才女指點可是多大的榮幸啊，若是二姐姐也能指導我一下，必定會受益匪淺。”

裴萱婷挑眉，這是在諷刺她學什麽都學不會呢。誠然，就才情來講，裴萱婷確實沒有多少這方面的天賦，連裴萱媛都不如，前世的裴萱媛也是小有才氣的，加上她又長了一張妖艷的臉，若想嫁個高門庶子完全不是問題，可她偏偏就跟著裴萱婷做了陶則的妾。

“你要是想要二姐姐指導你，直接上門去求不就是了，不過二姐姐嚴厲得很，怕是會吃不消呢。”裴萱婷輕飄飄地回覆，隨後又加了一句，“哦，我忘了，二姐姐恐怕連指點五妹妹的機會都不會給的，可惜了。”攤攤手，裴萱婷做了個惋惜的表情。

裴萱媛輕咬著嘴唇，水潤的眸子可憐巴巴地望著裴萱婷，那模樣，仿佛裴萱婷欺負了她一般：“四姐姐何必如此說我？二姐姐對我的誤會由來已久，怎麽四姐姐如今也……”話沒說完，語氣中卻是道不盡的委屈。

曾經，她們也是無話不談最最親密的姐妹啊，裴萱婷總是照顧著她，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樣樣不會虧待了裴萱媛，若是有人說句不是，裴萱婷都會強硬地頂回去。可如今，交談時哪裏還看得到昔日的影子。

“四姐姐，咱倆的情分，難道就這麽……妹妹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最近四姐姐總是不待見我，咱們姐妹之間難道還有什麽解不開的誤會麽？”裴萱媛眼眶都紅了，這想哭就哭的本事，讓裴萱婷看得忍不住咋舌。

“誤會？”裴萱婷故意重覆了一遍，眼底的嘲笑越發明顯，“你覺得是什麽樣的誤會才會讓二姐他們這麽多年一直都冷落你？哦對了，聽說二嬸給你姨娘立規矩了？”

裴萱婷把“你”字特意加重，解氣地看到裴萱媛臉一白，心底暗笑。丁夫人不喜歡龔姨娘母女，如今更是常常讓龔姨娘隨侍左右，拿她當下人看，本來嘛，姨娘也不過是半個主子而已。

裴萱媛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聲音都開始抽噎起來：“四姐姐，你這是怎麽了？你若是不開心，打我罵我都好，姨娘生我養我不容易，你何必挖苦她？”

“五小姐您這話說得不對。”裴萱婷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倒是跟在身後的海棠搶了話，“龔姨娘生了五小姐您不假，但養育您的可不是龔姨娘，而是二夫人。五小姐請慎言，您這話若是傳到二夫人耳中，豈不是讓她心寒？二夫人不高興了，倒黴的不還是你的龔姨娘？”學著裴萱婷的語氣，海棠也把“你”字咬得特重。

“你……”裴萱媛哪裏想到一個丫鬟居然會搶了她的話，竟然還對她說教！好大的膽子！

“這裏哪有你一個丫鬟說話的地方！”裴萱媛狠狠瞪了海棠一眼。

偏偏海棠一伸脖子，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模樣，她可還清晰記得過年時候裴萱媛用那種恨不得吃人一樣的表情死盯著自家小姐呢。

“海棠說得不錯，五妹妹可別糊塗了，你的母親是二嬸，可不是你的姨娘。”裴萱婷慢條斯理地說道，為自己的丫鬟撐腰。看著海棠一臉得瑟，裴萱婷不由好笑，這個丫鬟，真是被她寵得越發膽子大了。

呼吸，呼吸，再呼吸。裴萱媛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現在可不是吵架的時候，要等的人很快就來，她還要維持儀表。

“四姐姐說的是，是妹妹說錯話了。”裴萱媛垂下眼眸，一副乖巧的模樣真真容易讓人心疼。

“明白就好。”裴萱婷說。

“作為賠罪，這個就送給姐姐吧。”裴萱媛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荷包，遞給裴萱婷。

裴萱婷不知道裴萱媛在搞什麽鬼，猶豫了一下才接過，拿在手裏觀察著，發現是一個繡了梅花的荷包，針腳細密有致，倒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裴萱婷心裏有點酸，即使再不喜歡裴萱媛，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些方面，她確實遠不如人家。

“我怎麽好意思拿妹妹的東西。”裴萱婷將荷包遞回，她可不想要裴萱媛的東西。

裴萱媛不由分說又將荷包塞到裴萱婷手裏，說道：“我知道四姐姐不愛女紅活計，定是沒有自己的荷包的，繡娘繡的荷包哪裏比得過咱做姐妹的送的。四姐姐拿著吧，就是澤哥哥也收下了呢。”

阿澤！從裴萱媛嘴裏聽到這個名字，裴萱婷心中一跳。裴萱媛送荷包給陶澤的那一幕，她還牢牢記得呢！裴萱媃給陶澤做荷包是裴煊致拜托的，每個做兄弟的一人一份，可裴萱媛給陶澤的那個，裴萱婷可不信裏面沒點別的意思。

“說起來，澤哥哥曾說過，他不喜歡不擅長女紅的姑娘呢。”裴萱媛有意無意地提到。

裴萱婷聽後心不由一沈，她是不願相信裴萱媛說的每一個字的，可是那日那人一臉溫和的笑容接過荷包的場景歷歷在目，加之再之前他倆的冷戰可不就是因為陶澤對裴萱媛一句稱讚引起的麽。

“五妹妹有心了。”裴萱婷手中的荷包被緊緊捏著，都有些變形了。

“不過四姐姐是咱國公府最得疼愛的姑娘，就算不會女紅想來也會有大批優秀的人上門提親的。”裴萱媛又說。

“五妹妹真是對婚事上心得緊，若是有看上的公子，趁早去跟二嬸提，可別去晚了被人家搶走了。就不知二嬸是否會同意五妹妹在大姐姐前頭訂親呢。”

裴萱婷冷笑，這丫頭還真是把心眼用到陶澤身上了，就不知道今生沒有她做掩護，兩人的感情還能否順利。

“澤哥哥！”裴萱媛突然欣喜地喊道。

裴萱婷一驚，連忙回頭，站在她身後的藍袍少年可不就是陶澤麽？他什麽時候來的！

“婷妹妹，媛妹妹。”陶澤微笑著打招呼，“你們感情真好。”

好個鬼，你是哪只眼睛看見我倆關系好的！裴萱媛忍不住腹誹。

“澤哥哥，我等你很久啦。”裴萱媛一臉燦爛，小跑著上前，揪住陶澤的袖口，撒嬌般的口氣說道，“害人家吹了好久的冷風，臉都凍紅了呢。”

“是我的錯。”陶澤好脾氣地告罪。

陶澤的溫潤如玉，加上裴萱媛的小鳥依人，真真好一對璧人，再過十年，這畫面定會更美。裴萱婷冷著一張臉默默看著這對男女，海棠則對裴萱媛瞬間變換的表情目瞪口呆。

原來五小姐等的是澤少爺？五小姐同澤少爺很熟嗎？海棠疑惑地看向陶澤身後的霍清，可惜那根木頭一如既往地沒有接收到她給出的信號。

“媛妹妹找我有事？”

“前陣子聽說澤哥哥對音律有些研究，恰好我閑著沒事做譜了首曲子，想給澤哥哥過目，請澤哥哥指點一下。”說著，裴萱媛取出了幾張樂譜遞給了陶澤。

“《雪梅》？”陶澤輕聲念出了最前頭的名字。

“是，這是觸景生情而寫，讓澤哥哥見笑了。”裴萱媛有些不好意思。

“名字倒是雅致。”陶澤一邊掃著樂譜，一邊又問道，“怎麽不去找媃妹妹？她去年可不就憑著一手琴藝奪得才女之名嗎？”

“這……”裴萱媛扭捏起來，“二姐姐對我有些誤會……”頭越說越低，到後面連聲音都輕不可聞。

陶澤心領神會，沒有再問下去。

“那，澤哥哥先帶回去，明日我再來找你。”裴萱媛眼巴巴地求著陶澤。

“好。”陶澤點頭，溫柔的模樣讓裴萱媛臉一紅。

跳開幾步，裴萱媛才依依不舍地說道：“說好了哦，明日我再來。”說罷，裴萱媛才轉身，朝來時的路回去。

路過裴萱婷身邊時，裴萱媛微側身子，露出那張得意的臉，挑釁地揚揚眉，宣示著她同陶澤的親近。裴萱婷依然寒著一張小臉，默不作聲。

“四姐姐再見。”裴萱媛輕快地道別。

“哼。”直到裴萱媛的身影消失不見了，裴萱婷才冷哼一聲。

裴萱媛倒是聰明，沒有一下子對著陶澤就死纏爛打，進退有度，把她同陶澤最親密的一面展現給裴萱婷看，就足夠了。

“婷妹妹怎麽不說話？”陶澤問道，手裏還拿著那份樂譜。

“這裏有我插話的餘地麽？”裴萱婷白了陶澤一眼，轉身就想離開。

“婷妹妹，澤又做錯了什麽？”敏感地覺察出裴萱婷語氣中的不善，陶澤叫住了她。

裴萱婷頭也沒回，就說道：“你既然不喜歡不擅女紅的姑娘，又何必勉強自己同我搭話？沒得讓自己憋屈。”就連裴萱婷自己也沒註意到，她語氣中帶著一股子酸味。

陶澤的臉上緩緩露出一絲笑容，爭辯道：“我何時說過我不喜歡不擅女紅的女子了？”

“說沒說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陶澤緩步走到裴萱婷跟前，好看的眸子望向她，嘴巴一張一合，卻是說道：“我只記得我說過‘我也許會喜歡擅女紅的女子’，可從未說過不喜歡不會女紅的姑娘。”

裴萱婷探究地望向那兩潭深水眸子，看不出說謊的痕跡。她本來就不是很相信裴萱媛的話，陶澤這麽說，她信是信了，可心裏還是不太舒服，究竟為何不舒服，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我管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呢，五妹妹送你荷包，想必你也開心得緊。”

“嗯，自然是十分感動的。”陶澤一本正經地接話。

裴萱婷的臉又是一黑，就知道這對男女遲早會互相看對眼！

陶澤饒有興趣地看著裴萱婷變化的臉色，直到裴萱婷又想走，這才拉住她，慢吞吞地說道：“婷妹妹，我再教你一個詞吧。”

突然改變的話題讓裴萱婷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麽詞？”

“這個詞叫十動然拒。”

“十……哈？”裴萱婷顯然沒明白。

“意思就是，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

“十分感動，然後……拒絕？”裴萱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嗯。”陶澤笑瞇瞇地看著這個茫然的小丫頭，“不過我需要改一改。”

說著，就在裴萱婷的註視下，陶澤舉起手中的那張樂譜，“嘩啦”一下，撕成了兩半。

“餵！”裴萱婷忍不住大叫，“你這是做什麽！”

陶澤一下又一下地撕著樂譜，很快，幾張紙都成了碎末，完了，風中一灑，碎片立刻像雪花般飄向空中，旋轉著，飛舞著。

裴萱婷傻楞楞地看著被風吹走的紙碎，隨後就聽見陶澤如簫般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這個樂譜就如同之前那個荷包，被我‘十動然撕’了。”

“哈？！”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解不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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